穿越成校园文里懦弱女主的我,正被富二代团堵在厕所泼冷水。
原著女主选择隐忍,直到被男主所救。
而我看着手机日历,突然笑了。
“快过年了吧?你们家公司的年终奖,好像还挺丰厚的?”
富二代们哄笑:“穷鬼,你也想拿年终奖?”
我低头群发邮件:“爸,截胡林家城南地块,他们资金链断了。”
这个年,谁都别想好过。
冰冷的水顺着发丝往下淌,滑进衣领,刺骨地凉。耳边是尖锐又得意的哄笑,厕所隔间的门被外面的人用脚抵着,晃动不止。我,林晚,或者说,现在占据了林晚身体的我,正经历着穿越成校园文懦弱女主后的第一个“经典情节”。
记忆像是强行灌入的数据流,告诉我这是个典型的校园言情世界。原主林晚,成绩优异、家境普通、性格软弱,是学校里以沈浩为首的富二代小团体最热衷欺凌的对象。而按照原著,此刻我应该瑟瑟发抖、默默垂泪,直到那位命定的男主角——冷漠但正义的校草顾言希偶然经过,出手解围,从此开启一段灰姑娘与王子的浪漫故事。
可惜。
我不是那个会等待救赎的林晚。
又一捧水泼了过来,这次直接糊住了眼睛。我抹了把脸,睁开眼,看清了眼前几张写满轻蔑和无聊的脸。为首的是沈浩,家里做地产的,仗着有几个臭钱在学校里横行霸道。旁边跟着他的两个狗腿,一个叫赵铭,家里开连锁酒店的,另一个叫孙菲,家里是做时尚杂志的,此刻正举着手机,大概在录我狼狈的样子。
“啧,看她那怂样,水珠子都抖不利索。”孙菲撇撇嘴,镜头又凑近了些。
“林晚,听说你这次月考又拿了第一?”沈浩用鞋尖踢了踢隔间门,语气嘲弄,“读书好有什么用?出来不还是给我们家打工的份?让你帮忙写个作业是看得起你,还敢拒绝?”
我没说话,只是慢慢抬起手,将湿透黏在脸颊上的头发,一点点捋到耳后。这个动作很慢,甚至带着点诡异的从容。手指触到校服口袋,里面硬硬的,是手机。幸好,这种廉价的旧手机防水性能似乎还行。
我的沉默和过于镇定的反应,让他们的哄笑稍微滞了一下。沈浩皱了皱眉,似乎觉得哪里不对。往常这个时候,林晚应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才对。
“哑巴了?”赵铭上前一步,想推我肩膀。
我侧身避开,目光掠过他们,落在厕所窗户外面。天色有些阴沉,像是要下雪。然后,我低头,按亮了手机屏幕。日期清晰地显示:腊月十八。
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。
一股莫名的、冰冷的笑意,不受控制地从我嘴角蔓延开来。不是开心,更像是某种发现有趣玩具的残忍。
“快过年了吧?”我抬起头,看着沈浩,声音很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闲聊般的语气,“听说……你们家‘盛世地产’今年的年终奖,好像还挺丰厚的?”
死寂。
大约有两秒钟的绝对死寂。
然后,爆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哄笑。
“哈哈哈哈!年终奖?林晚,你他妈是冻傻了吧?”赵铭笑得前俯后合,“你还操心起我们家公司的年终奖了?怎么,指望着我爸发善心赏你一口饭吃?”
孙菲也笑得花枝乱颤,手机镜头都拿不稳了:“我的天,穷鬼也开始做年终奖的梦了?你知道年终奖长什么样吗?怕是你家一年赚的,还不够沈浩家一条年终奖的零头!”
沈浩也嗤笑一声,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:“怎么?想过个好年?求我啊,跪下磕个头,说不定我心情好,施舍你几个压岁钱。”
污水顺着我的下巴滴落,在校服上晕开深色的水渍。但我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,眼底却结了一层冰。求你们?施舍?不。这个年,谁也别想好过。
我低下头,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。屏幕沾了水,有些湿滑,但丝毫不影响我操作的速度。解锁,点开加密邮箱,收件人栏里,飞快地输入了一个备注为“父亲”的地址。
原主的父亲,在我接收的记忆里,是个同样沉默寡言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,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里当个中层管理,常年受气。但我知道,或者说,来自另一个世界记忆的我“知道”,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,内心深处埋藏着怎样的野心和能量。更重要的是,我“知道”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。
比如,沈浩家的“盛世地产”,看似风光无限,实则外强中干。为了竞拍城北的一个大型项目,几乎押上了全部流动资金,就等着银行的一笔关键贷款过年关。而他们势在必得的城南一块不起眼的地皮,恰恰是解开他们资金链死结的唯一钥匙。原著里,这块地皮被一个神秘买家低价购入,不久后因为地铁规划突然曝光,价值翻了几十倍,直接成了压垮盛世地产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那个神秘买家,直到很久以后才隐约提及,似乎与原主那位后来意外发迹的父亲有关。但现在,这个信息,以及更关键的——如何精准截胡的操作细节,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。
邮件内容很简单,没有称呼,没有寒暄,只有冷静到冷酷的指令:
“爸,截胡林家城南地块,编号TD-2023-07。盛世资金链已断,银行贷款下周被拒。用舅舅公司的名义,全压。过年。”
没有疑问,没有解释。我知道他会懂。就像某种沉睡的猛兽被突然唤醒,只需要一个信号。
点击,发送。
“喂!跟你说话呢!装神弄鬼的干什么?”沈浩被我的无视激怒了,上前一把打掉我的手机。
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,屏幕碎裂开来。
我慢慢弯腰,捡起手机,用袖子擦去上面的水渍和脏污。屏幕虽然碎了,但还亮着,显示邮件已发送成功的提示。
我抬起头,看着沈浩,看着赵铭,看着孙菲,目光一个一个扫过他们的脸。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嘲讽和怒气,但在我平静无波,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注视下,那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僵硬和不确定。
“林晚,你……”孙菲被我看得有些发毛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我没理会她,只是对着沈浩,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笑容。
“沈浩,”我的声音很轻,却像淬了毒的冰针,扎进空气里,“你猜,如果你们家公司发不出年终奖,甚至……破产清算,你这个年,还能过得像现在这么……威风吗?”
沈浩的脸色猛地一变:“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!”
“是不是胡说,”我往前走了一步,逼近他,尽管浑身湿透,气势却陡然压过了他,“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。”
我捡起地上湿透的书包,甩了甩上面的水,不再看他们一眼,径直朝着厕所门口走去。堵门的赵铭下意识地让开了。
走到门口,我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:
“对了,提前祝你们……新年快乐。”
声音里的寒意,让厕所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。
我拉开门,走了出去。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,以及隐约传来的、沈浩气急败坏地拨打电话的声音:“爸!公司……公司没什么事吧?城南那块地……”
走廊里有冷风吹过,我打了个寒颤,但胸腔里却燃烧着一团火。
第一步,已经走出去了。
这场由他们开始霸凌,但由我决定如何终结的游戏,正式开始了。
这个年,注定不会平静。
我没有回教室。浑身湿透,头发还在滴水,这个样子回去,不过是给其他人增添笑料,或者引来一些廉价而无用的同情。无论是嘲笑还是怜悯,我现在都不需要。
按照记忆,我走向学校后门。这所所谓的贵族学校,前门光鲜亮丽,豪车云集,后门却连接着一条破旧的小巷,通常是像原主这样的“特优生”(学校用来撑升学率的贫困生)和后勤人员出入的通道。此刻,这里安静无人,只有冷风卷着落叶打旋。
找了个背风的角落,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从湿漉漉的书包里掏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。幸好,只是外屏碎了,触控和内显示都还勉强能用。邮箱界面显示那封邮件状态是“已发送”。没有回复。
我并不意外。记忆里,原主和父亲的关系疏离又僵硬,沟通少得可怜。那个男人,像一块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石头,沉默、固执,对原主最多的要求就是“好好学习,别惹事”。我发出的那封邮件,内容如此突兀、惊悚,他大概率会以为是恶作剧,或者女儿疯了。
但……万一呢?
我脑海里关于“父亲”后续发展的记忆碎片并不完整,只知道他后来似乎确实卷入了一场不小的商业风波,结局不算好。但“城南地块”这个信息,却异常清晰。这像是一个关键的情节节点。我赌的就是这一线可能——赌他内心深处的不甘,赌他对商业机会的敏锐,哪怕这机会听起来如此不可思议。
如果他行动了,哪怕只是出于将信将疑地去查证,局面就会改变。如果他没有……我眯起眼,看着巷口一闪而过的流浪猫。那我就得想想其他办法了。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,直接且暴力的,或者,缓慢而彻底的。我更喜欢后者。
当众泼水这种低级霸凌,只是表象。根源在于权力和资源的不对等。打碎他们赖以嚣张的基石,看着他们从云端跌落,那种绝望,远比泼回去一桶冰水来得痛快。
身上的湿衣服贴着皮肤,冷意不断往骨头里钻。我打了个喷嚏,意识到不能继续待在这里,否则仇还没报,自己先病倒了。原主这身体,本来就有些营养不良,可经不起折腾。
凭着记忆,我走向公交车站。原主的家离学校很远,需要倒两趟公交车,单程就要一个多小时。那是位于城市边缘的一个老旧小区,楼道里堆满杂物,墙壁斑驳。
一路上,我接收着关于这个“家”的信息。母亲早逝,父亲林建国性格沉闷,在一家叫“启明”的中型建材公司当销售经理,收入勉强维持生计,对原主缺乏关爱,交流基本仅限于询问成绩。家,对于原主来说,更像是一个便宜的旅馆。
换了两趟车,花了一个多小时,我才站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。掏出钥匙,开门。
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房子不大,两室一厅,陈设简单到简陋,家具都是十几年前的款式,泛着旧色。客厅里没有开灯,只有电视机闪烁的光映在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背影上。
是林建国。
他听见开门声,也没有回头,只是盯着电视屏幕,上面正播放着无聊的财经新闻。
我换了鞋,没说话,径直走向自己的小房间。经过沙发时,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,以及一种极力压抑着的、不同寻常的情绪。
“回来了。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沙哑干涩,像是很久没说话。
“嗯。”我应了一声,脚步没停。
“你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,最终却只吐出硬邦邦的几个字,“去把湿衣服换了。”
我脚步一顿,有些诧异。他注意到了?按照原主的记忆,他几乎从不会关心这种细节。
我没回头,只是“哦”了一声,快步走进自己房间,关上了门。背靠着门板,我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。他不对劲。是因为那封邮件吗?
快速脱掉湿冷的校服,用毛巾擦干身体,换上干净的居家服。温暖逐渐回归,思维也越发清晰。我拉开一条门缝,悄悄往外看。
林建国依然坐在沙发上,但姿势变了。他微微佝偻着背,手肘撑在膝盖上,双手交握,抵着额头。电视已经被他关掉了,客厅里一片昏暗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,勾勒出他显得格外沉重的轮廓。
他在思考,在挣扎。
我的心跳得更快了。有戏。
我没有出去打扰他,轻轻关上门,坐在书桌前。书桌上堆满了课本和练习册,原主是个真正的学霸,笔记做得一丝不苟。我随手翻开一本数学笔记,复杂的公式和工整的演算过程映入眼帘。知识……或许也是另一种力量。在这个世界,成绩是原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,也是她自卑和自尊交织的复杂源头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外面没有任何动静。安静得让人心慌。
直到天色完全黑透,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,接着是脚步声,然后是厨房里隐约的响动。他在做晚饭。
又过了一会儿,敲门声响起。
“吃饭。”是林建国的声音,依旧没什么温度,但似乎少了点平时的麻木。
我深吸一口气,打开门。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:炒青菜,青椒肉丝,番茄蛋汤。饭菜的卖相很一般,但热气腾腾。
我们相对无言地坐下,默默吃饭。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
扒了半碗饭,我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他。他吃得很快,眉头紧锁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内心。终于,他放下了筷子,碗里的饭还剩下一半。
他抬起头,目光第一次直直地看向我。那眼神极其复杂,有审视,有困惑,有难以置信,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……激动?
“你下午发的邮件,”他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像是怕被什么听见,“是什么意思?”
来了。
我放下筷子,迎上他的目光,没有躲闪:“字面意思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城南地块?怎么知道盛世资金链要断?怎么知道银行贷款会被拒?”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,语速很快,带着质问的语气,“还有,‘用舅舅公司的名义,全压’?林晚,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你舅舅那个皮包公司,能干什么?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平静地回答,“我知道那块地很快会值大钱。我知道盛世地产现在外强中干。我知道银行的风控部门已经盯上他们了。至于舅舅的公司……需要一个壳,不是吗?爸,你在启明建材这么多年,人脉和操作空间,总还是有一点的。”
林建国的瞳孔猛地一缩,像是被我说中了最隐秘的心事。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,指节泛白。
“这些……你从哪儿听来的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这不重要。”我直视着他,“重要的是,机会就在眼前。赌赢了,我们就不用再住在这里,看人脸色。赌输了,最坏又能坏到哪里去?反正……”我顿了顿,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这个简陋的家,“也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。”
这句话,像是一根针,狠狠扎进了林建国心里某个最痛的地方。他的脸色变了几变,从震惊到挣扎,再到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狠厉。
他猛地站起身,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,像一头被困住的焦躁的兽。
“你知道这需要多少钱吗?就算动用……能动用的所有,也远远不够!那是地皮,不是买菜!”
“保证金不需要一次性付清。”我冷静地提醒他,语气像个经验丰富的操盘手,“可以先拿下开发权,再用开发权去抵押融资。关键是速度,要在消息泄露、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,以最低的价格,一口吞下。”
林建国停下脚步,死死地盯着我,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。眼前的少女,浑身湿透被欺负后,没有哭哭啼啼,反而回家扔给他一个足以打败局面的炸弹。这太反常了,反常到诡异。
“你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想问什么,却最终没有问出口。或许,在巨大的诱惑和长期压抑的不甘面前,原因的探究已经变得次要。
他走回餐桌旁,双手撑在桌面上,身体前倾,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,声音低哑而危险:
“林晚,你给我交个底。这些消息,到底有多少把握?”
我抬起头,毫不退缩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,嘴角勾起一个与他如出一辙的、带着狠劲的弧度:
“十成。”
空气再次凝固。
几秒钟后,林建国猛地直起身,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,转身就朝门口走去。
“我去找你舅舅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某种决断,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锐气,“你待在家里,哪里也别去。今天学校的事……以后再说。”
门被砰地一声关上。
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,对着桌上渐渐冷掉的饭菜。
我知道,棋子已经落下。风暴,开始酝酿了。
我拿起筷子,夹了一筷子已经凉透的青椒肉丝,放进嘴里,慢慢地咀嚼着。
味道不怎么样,但感觉……还不坏。
接下来,就是等待。等待第一个消息,等待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被推倒。
而学校里的那几位,此刻大概还在享受着他们的飞扬跋扈,浑然不知,他们安稳的世界,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。
这个年关,注定了有人欢喜有人愁。
而我,很乐意做那个递刀子的人。
门关上的巨响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,仿佛一个时代的落幕,又或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启。
我独自坐在餐桌前,听着林建国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迅速远去,直至消失。屋子里只剩下挂钟秒针走动的“滴答”声,以及我自己平稳的心跳。桌上饭菜的热气早已散尽,油星凝结在菜汤表面,像一层浑浊的薄膜。
我没有去收拾,只是静静地坐着,感受着一种奇异的平静。棋子已经落下,弓弦已经拉满,剩下的,就是等待猎物自己撞上来了。报复的快感并非汹涌澎湃,而是一种冰冷的、缓慢渗透的确定性,如同暗流在冰层下涌动。
这一晚,林建国没有回来。
第二天,我像往常一样起床上学。镜子里,还是那张属于林晚的、略显苍白清秀的脸,但眼神深处,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。不再是怯懦和闪躲,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冷静。
走进教室时,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。昨天厕所里的事情,显然已经通过孙菲的手机视频和某些人的添油加醋,在小范围内传开了。大部分人看我的眼神带着好奇、怜悯,或者事不关己的漠然。
沈浩、赵铭和孙菲那几个人还没来。他们的座位空着。
我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,紧挨着垃圾桶。这是“优等生”林晚的“特权”座位。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,放下书包。同桌是一个戴着厚厚眼镜、同样沉默寡言的女生,她看了我一眼,迅速低下头,假装专注地看书,身体却微不可察地往另一边挪了挪。
我无所谓。翻开课本,开始预习今天的课程。知识是武器,哪怕是最基础的武器,也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,或者……给予敌人精准一击。
第一节课快开始的时候,沈浩他们才姗姗来迟。沈浩的脸色很难看,眼下一片乌青,像是彻夜未眠。他走进教室时,带着一股低气压,连平时围着他转的几个跟班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。赵铭和孙菲跟在他身后,同样神色不安,尤其是孙菲,眼神躲闪,不敢与我对视。
沈浩重重地摔坐在座位上,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,拿出手机,手指飞快地滑动,眉头越皱越紧。
课堂上,老师讲的内容我听得心不在焉。我的大部分注意力,都放在了前排那躁动不安的几个人身上。我能感觉到沈浩频繁地看手机,偶尔还会压低声音和旁边的赵铭交谈几句,语气焦灼。赵铭则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,不断点头。
看来,风暴的征兆,已经开始在他们的小圈子里显现了。
课间休息,我起身去接水。经过沈浩座位时,他猛地抬起头,恶狠狠地瞪着我,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。
“林晚!”他压低声音,咬牙切齿,“你昨天说的那些屁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我停下脚步,转过身,平静地看着他:“什么话?我不记得了。”
“你少他妈装傻!”他几乎要站起来,被赵铭死死拉住,“什么年终奖!什么破产!你咒我家公司?”
我轻轻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没有温度:“沈同学,你家的公司怎么样,跟我有什么关系?我不过是个……穷鬼而已。关心一下同学家的年终奖,不是很正常吗?”
“你!”沈浩气得脸色发白,拳头握得咯咯响。
孙菲在一旁小声劝道:“浩哥,算了,跟这种人生什么气,她肯定是瞎说的……”
“瞎说?”我看向孙菲,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直到她不自在地别开脸,“孙菲,你家的《风尚》杂志,最近广告收入还好吗?我听说,纸媒寒冬,日子都不太好过呢。”
孙菲的脸色瞬间煞白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来。她家的杂志社确实最近遇到了麻烦,几个大广告商接连撤资,她父亲正为此焦头烂额,这是她家最近的隐秘痛点,我怎么会知道?
我没再理会他们,接完水,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。留下身后一片压抑的死寂和几道惊疑不定的目光。
种子已经播下,恐慌会自己生根发芽。
接下来的几天,学校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。
沈浩明显憔悴了许多,以往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收敛了不少,变得易怒而敏感。他经常缺席下午的课,偶尔来学校,也是电话不断,接电话时的语气从最初的暴躁,逐渐变成了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恳求。
“王叔叔,那笔款子能不能再宽限几天?”
“李行长,我们公司的资质绝对没问题,抵押物也很充足,您再跟风控部门沟通一下……”
“爸!银行那边怎么说?城南那块地到底怎么回事?为什么会被别人抢先注册了开发权?”
零星的对话片段,像破碎的玻璃,折射出盛世地产这座大厦正在发生的剧烈摇晃。班上的同学都不是傻子,渐渐地,流言开始像病毒一样扩散。
“听说了吗?沈浩家好像出大事了!”
“好像资金链断了,银行不肯贷款了。”
“真的假的?那么大的公司……”
“谁知道呢,你看他最近那样子,跟丢了魂似的。”
“还有赵铭家,好像酒店也被查了,卫生食品安全,问题一大堆。”
“孙菲家杂志社更惨,据说要倒闭了……”
曾经围绕在沈浩身边的光环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、碎裂。那些以前巴结他们的人,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。墙倒众人推,鼓破万人捶,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。
而我,依旧是那个坐在角落里的“优等生”林晚。安静地听课,认真地写作业,成绩稳居年级第一。只是,再也没有人敢随意把垃圾丢到我脚边,或者故意撞翻我的书桌。他们看我的眼神,除了之前的复杂情绪,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忌惮和探究。
偶尔,我会和前排那个一直沉默的男生——顾言希,有短暂的目光接触。他是原著里的男主,家世显赫,性格冷漠。他的眼神很锐利,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同,以及最近这一系列风波背后,可能与我有关。但他什么也没说,什么也没问。我们像是两条平行线,各自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,年关越来越近。空气中的年味逐渐浓郁,商场里挂起了红灯笼,街上行人的脚步也带着节日的匆忙和喜悦。但在这所学校的某个小圈子里,却弥漫着与节日格格不入的绝望和寒冷。
腊月二十五,学校开始放寒假。
放假前的最后一天,沈浩没有来。赵铭和孙菲来了,但像是霜打的茄子,蔫头耷脑,躲在教室的角落里,尽量避免与任何人交流。
放学铃响,大家欢呼着冲出教室,迎接假期。我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。
“林晚。”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我抬起头,是顾言希。他站在我课桌旁,身形挺拔,表情依旧没什么温度。
“有事?”我问。
他看着我,沉默了几秒,才开口:“沈浩家,盛世地产,今天上午正式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了。”
消息终于尘埃落定。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点。看来林建国和那位“舅舅”的动作,比预期更狠、更准。
我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,只是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顾言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:“赵铭家的连锁酒店,因为多项违规和被曝出严重管理问题,股价连续跌停,多家分店被勒令停业整顿。孙菲家的杂志社,昨天宣布停刊。”
我拉上书包拉链,站起身:“所以呢?”
“所以,”顾言希的目光锐利如刀,试图穿透我平静的外表,“这些事,跟你有没有关系?”
我迎上他的目光,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,只是反问:“顾同学觉得,我一个连学费都需要减免的‘特优生’,有能力做到这些吗?”
顾言希盯着我,良久,他缓缓说道:“有时候,摧毁一座堡垒,并不一定需要重炮,一颗恰到好处扔进弹药库的火柴,就够了。”
我笑了笑,不置可否:“顾同学想象力很丰富。如果没事的话,我先走了。提前祝你新年快乐。”
我背起书包,从他身边走过。
他在我身后说:“你也一样。不过,林晚,玩弄火的人,小心引火烧身。”
我没有回头,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。引火烧身?或许吧。但既然选择了复仇,我就没打算全身而退。更何况,现在的我,又何尝不是从灰烬中重生?
走出校门,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,却让我感觉格外清醒。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,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:
“城南,拿下。”
是林建国。他用的是新的号码。看来,计划进行得很顺利,他已经开始注意隐蔽行踪了。
我删掉短信,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。要下雪了。
这个寒假,对很多人来说,注定难忘。
新闻里开始零星出现关于盛世地产破产的报道,虽然篇幅不大,但在本地的商业圈子里,无疑是一场地震。昔日车水马龙的盛世集团总部大楼前,开始出现讨薪的员工和追债的供应商,拉起了白色的横幅。相关的连锁反应不断发酵,与盛世业务往来密切的几家公司也受到牵连,其中就包括赵铭家的酒店集团和孙菲家杂志社的主要投资方。
网络上开始流传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:沈浩的父亲试图出境时被拦下,接受调查;赵铭家的酒店被爆出更严重的丑闻;孙菲的父亲卷款潜逃,不知所踪……
曾经风光无限的富二代们,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。他们的社交账号停止了更新,豪车不再出现在学校门口,关于他们的消息,只剩下各种落魄和不堪的传闻。
而我,在这个寒假里,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。依旧住在那个老旧的小区,每天看书、学习,偶尔出门去图书馆或书店。林建国几乎不见人影,偶尔深夜回来,也是满身烟酒气,眼神里交织着疲惫、亢奋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。我们很少交流,但一种诡异的默契在我们之间形成。他不再问我消息来源,我不过问他的具体操作。我们像是共犯,为了同一个目标,在两条不同的战线上各自奋战。
年三十,终于到了。
小区里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,空气中弥漫着年夜饭的香气。家家户户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,电视里播放着欢快的春节联欢晚会。
我家,冷清得像个冰窖。林建国没有回来,连个电话也没有。桌子上空空如也,没有饺子,没有年夜饭。
我并不在意。自己煮了碗泡面,端到窗前。窗外,漆黑的夜空中,偶尔有烟花炸开,绚烂片刻,又归于沉寂。世界的悲欢并不相通,我只觉得他们吵闹。
手机忽然响了起来,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我接起。
“喂?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嘶哑、充满怨恨的声音,是沈浩。
“林晚!是你!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!”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,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斥骂,乱糟糟的,“我家完了!我爸被带走了!房子车子都要被查封了!你满意了?!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?!”
我平静地听着他的咆哮,等他说得差不多了,才缓缓开口,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寒冰:“我做了什么?沈浩,你忘了你们在厕所里对我做了什么吗?那些冷水,那些嘲笑,那些录像……比起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,你家现在经历的这些,又算得了什么?不过是……因果报应。”
“报应?哈哈哈……”沈浩疯狂地笑起来,“林晚,你以为你赢了?我告诉你,我不会放过你的!就算我家完了,我也要拉你垫背!”
“随时恭候。”我淡淡地说,“不过,在你来找我之前,建议你先想想怎么解决你们家欠下的巨额债务,还有你那个试图转移资产被抓个正着的母亲。这个年,你们家应该很‘热闹’吧?”
电话那头传来沈浩崩溃般的吼叫和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。我直接挂断了电话,顺手将这个号码拉黑。
几乎同时,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,是孙菲。她的哭声凄厉而绝望:“林晚!我错了!我真的知道错了!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吧!杂志社没了,我爸跑了,我们家欠了好多钱……那些讨债的天天上门……我没办法了……求求你,你跟那些大人物说说情,放过我们吧……”
“孙菲,”我打断她,“当你举着手机,笑着录下我最狼狈的样子时,有没有想过,有一天你也会这样求我?抱歉,我无能为力。你们家的结局,是你们自己种下的因。这个年,好好享受吧。”
我没等她再哀求,也挂断了电话。
赵铭没有打来。或许,他已经没有勇气,或者,他家的麻烦更大,大到连打电话咒骂或哀求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世界清静了。
我吃完泡面,洗了碗,回到书桌前,翻开一本英文原著小说。窗外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,电视里的欢声笑语透过墙壁隐约传来。
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,新的一年到了。
烟花在夜空中猛烈地绽放,将我的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就在这时,房门被钥匙打开,林建国回来了。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,风尘仆仆,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倦容,但那双眼睛,却亮得惊人,仿佛有火焰在燃烧。
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,里面装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饭盒。
“路上买的,将就吃点。”他把饭盒放在桌上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……平和?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轻松?
我看着他,没说话。
他脱下外套,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绚烂的夜空,沉默了很久。然后,他转过身,看着我,声音低沉却清晰:
“城南地块,已经正式过户。地铁规划的消息,下个月就会正式公布。盛世留下的几个优质资产,我们也通过拍卖,低价吃进了大部分。你舅舅的公司,已经更名重组。”
他顿了顿,像是在消化这短短一个多月来发生的天翻地覆。
“过了年,我们搬家。”
我静静地看着他,心中无悲无喜。复仇的快感早已沉淀,变成一种冰冷的满足。搬家?离开这个贫民窟?这很好。但这只是开始。
“他们呢?”我问。
林建国自然知道我问的是谁。他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冷酷,也有一种事成之后的淡漠:“沈家彻底完了,债务窟窿太大,沈父面临多项指控,翻身无望。赵家酒店品牌臭了,破产是迟早的事。孙家……更不用提了。”
他走到我面前,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平等的、带着审视和一丝敬畏的目光看着我:“林晚,你……到底是谁?”
我是谁?
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?是携带未来记忆的复仇者?还是那个终于不再忍气吞声的林晚?
我抬起头,看向窗外那片被烟花照亮的夜空,新的年份已经开始。
“我是林晚。”我回答,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以后,只会是林晚。”
过去的林晚已经死了,在厕所那盆冷水中窒息。现在的我,是崭新的,冰冷的,带着所有记忆和仇恨重生的存在。
林建国看着我,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是点了点头。他打开饭盒,是饺子。
“吃吧,过年了。”他说。
我们父子二人,在这个冷清而又暗流汹涌的除夕夜,沉默地吃着这顿迟来的年夜饭。
窗外的烟花依旧绚烂,映照着这座城市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悲喜剧。
而我知道,属于我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那些曾经霸凌我、践踏我的人,他们的好年已经结束。而我的时代,正伴随着新年的钟声,悄然降临。
这个年,我确实没让他们好过。
而未来的每一年,我都会让自己,过得更好。
(全文完)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3:53:4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