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靠着门板,她慢慢滑坐在地上,泪水终于决堤。不是放声大哭,而是无声的泪流满面,每一滴都灼热如那场大火中的火星。
她记得新婚之夜,他也是这样敲门,她开门后,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她,说:“沈雨晴,我会对你好。”那时她以为,这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。
她记得他发烧时,紧紧握着她的手,一遍遍喊她的名字,仿佛她是他在茫茫人海中唯一的浮木。
她记得他工作到深夜,总会悄悄进卧室,为她掖好被角,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。
那些瞬间,难道都是假的吗?
夜深了,沈雨晴躺在床上,无法入睡。客房的床很硬,不像主卧的那张,是他特意为她定制的,因为她腰不好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停在门口。她屏住呼吸,等待。几分钟的寂静后,脚步声远去了。
那一刻,沈雨晴明白,有些东西,就像那夜烧毁的老宅,再也回不去了。
第二天早餐时,宫远臻看着她在客座坐下,眼神复杂。
“你还要闹多久?”他切着煎蛋,语气平静。
沈雨晴抬眼看他:“你觉得我是在闹脾气?”
“不就是一些文件吗?”他放下刀叉,“商业上正常的防备措施,值得你这样小题大做?”
沈雨晴感到心口一阵刺痛。他以为她是因为他调查沈家而生气?不,她痛心的是,在生死关头,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暴露了在他心中,她永远排在利益之后。
“我不是因为我家的企业而生气,”她慢慢地说,手指紧紧攥着餐巾,“我是因为,在我冒着生命危险为你救出你母亲遗物时,你的第一反应是检查那些可以毁掉我家的文件。”
宫远臻沉默了片刻,然后说:“那是我多年的心血。”
“而我,”沈雨晴声音颤抖,“只是你心血的一部分吗?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?”
他没有回答。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。
沈雨晴站起身:“我吃饱了。”
“今晚有个商业晚宴,你需要出席。”宫远臻在她身后说,“七点,司机来接。”
“以什么身份?宫太太,还是沈家的女儿?”
“这有区别吗?”
沈雨晴回头看他,第一次发现,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,其实从未真正了解过。
“对我而言,区别很大。”她轻声说,“对你,或许没什么不同。”
她转身上楼,听见他在身后说:“七点,准时。”
回到客房,沈雨晴打开行李箱,找出那半张结婚照。照片上,她笑得那么灿烂,那么无忧无虑,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握在手中。
如今,那幸福像掌心的沙,早已从指缝中流走。
她轻轻抚摸照片上自己的笑脸,泪水滴在相纸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“对不起,”她对照片上的自己说,“是我太傻,太天真。”
傍晚,她开始梳妆打扮。挑选了一件宫远臻从未见过的礼服——那是婚前好友送的,他说太过暴露,不准她穿。化妆时,她特意加重了眼妆,掩盖哭肿的双眼。
当她走下楼梯,宫远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。她捕捉到了那瞬间的波动,心中冷笑。瞧,他还是会在意她的美丽,就像在意一件珍贵的收藏品。
晚宴上,她挽着他的手臂,笑得恰到好处。与商业伙伴交谈,举止优雅,无可挑剔。宫远臻偶尔投来探究的目光,她都假装没看见。
“宫太太今晚真是光彩照人。”一位世交赞叹。
“谢谢夸奖。”沈雨晴微笑,感觉到宫远臻的手臂微微收紧。
中场休息时,他在露台上找到她:“你今天很不一样。”
“人总是会变的。”她晃着杯中的香槟,目光投向远方。
“因为我调查沈家?”
沈雨晴转头看他,夜色中他的轮廓依然让她心动,但心动的代价太沉重,她已无力承担。
“因为我发现,我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。”她轻声说,“梦醒了,人总要面对现实。”
他皱眉:“我不明白。”
“你不需要明白。”她饮尽杯中酒,“就像我不明白,为什么你会一边抱着我,一边准备摧毁我家族的证据。”
宫远臻沉默片刻,说:“商场上,这是常态。”
“那婚姻呢?”她直视他的眼睛,“婚姻也是商场的一部分吗?我是你的合作伙伴,还是你的敌人?”
他没有回答。远处,有人喊他的名字,他如释重负:“我过去一下。”
沈雨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突然觉得疲惫至极。
回家途中,两人一路无言。宫远臻几次想开口,最终都咽了回去。沈雨晴靠在车窗上,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,想起火灾那夜,她冲进火场前的最后一个念头:如果他失去母亲的遗物,该有多伤心啊。
如今想来,可悲又可笑。
回到老宅,她径直走向客房。
“雨晴。”宫远臻在身后叫住她。
她停住脚步,没有回头。
“主卧一直为你留着。”他说。
沈雨晴深吸一口气:“那里不再是我的房间了。”
关上客房的门,她背靠着门板,听见他在门外站了很久,最终离开的脚步声。
那一夜,她梦见大火。不是老宅的火,而是她心中的火,烧光了所有关于爱情的美好幻想,只剩下灰烬中的真相,冰冷而刺骨。
清晨醒来,枕头上又是一片湿漉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5:22:54